MiyazonoFuko

关于“末日时阿谢姆到底在做什么”的一种设想。（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脑洞，与其他故事独立。）

灵感来自6.2万魔殿的情节……阿谢姆也是舍弃了多余的情感，所以才会离开。

 

1

“拉哈布雷亚，这个魔法术式是用来做什么的？”

阿谢姆拎着她刚从书架的角落里发现的一张图纸问道。

纸张的边缘明显泛黄，字迹也褪色不少，显然是久远年代遗留下来的物品。上面画着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术式，虽然旁边有详细的注解，但她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术式的效果。

“……这是用来分离灵魂的法术。”拉哈布雷亚答道。

“分离灵魂？”阿谢姆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发明这样的法术？”

拉哈布雷亚没有回答。

阿谢姆回想起拉哈布雷亚的生平，想起他在某个时期曾经发生过十分突兀的性格转变，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用过？”她问。

“是的。”拉哈布雷亚没有遮掩，平静地承认了事实。

“是因为……”阿谢姆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名字，“雅典娜……的事情？”

“嗯。”

“为什么？”阿谢姆还是不理解，“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

“正是由于那些软弱的情感的存在，我差点误入歧途……”拉哈布雷亚回答道，“我必须要修正自己的错误。”

“我不这么认为……”阿谢姆摇了摇头，对他的说法表示反对，“你以真心待人，对方不怀好意利用了你的感情……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欺骗和伤害他人感情的人才应该承担责任。”

“事到如今再辩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拉哈布雷亚答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可是，”阿谢姆再次开口道，“因为这件事就抛弃情感、抛弃爱的能力，不是很可惜吗？”

“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拉哈布雷亚笃定地答道，“引导人们、守护星球……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除此以外的东西，都可以舍弃。”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来没有觉得后悔吗？”阿谢姆问。

那时拉哈布雷亚的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犹豫，但是阿谢姆并没有注意到。

“……没有。”他答道，“现在我不会再被无谓的情绪困扰，能够专心地为星球的未来而考虑、更好地履行自己的使命。有时候我们必须要为了重要的事情做出取舍。”

拉哈布雷亚说完就走了，没有给阿谢姆继续提问的机会。

“是吗……？”阿谢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为了完成更重要的事，其他的都可以放弃吗……”

 

2

灾厄降临的时候，拉哈布雷亚在深思熟虑后提出了召唤星球的意志这个方案。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委员会里其他人的支持——除了阿谢姆。

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献祭来解决问题。生命是珍贵的，不该以如此草率的方式被舍弃。

“我不同意。”她反复表达着自己的立场，“我不同意。”

起初大家还会听她的反驳，与她认真地辩论。但随着灾厄带来的伤害与恐惧不断扩大，他们逐渐没有多余的耐心来包容她的异见了。她的同事们——也是她珍视的朋友们，投来了越发异样的目光。

再这样下去，她会失去这些朋友的。脑海中开始有个声音对她说，接受吧，接受吧。接受一切，你们就还能做朋友，还能够携手并进。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立场坚持到底。

她感到很痛苦，整个人被撕裂成两半的痛苦——一边是不可退让的原则，一边是无法忽视的情感。

在这矛盾的漩涡中挣扎时，她忽然回想起了那张泛黄的图纸，还有拉哈布雷亚说过的话。

“为了重要的事情必须做出取舍”——他是这么说的。

当时她虽然不理解拉哈布雷亚话语间的含义，却还是把那个术式抄了下来。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没错，理智和情感总会有冲突的时候。在这样的冲突之下，她根本无从思考，更谈不上做出有意义的行动，只会平白无故地浪费时间。

于是她做了一个选择。

然后她发动了那个术式——它的效果确实很神奇，她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和纠结的念想在心灵被封锁的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再次回到议事堂的时候，她的神情变得异常冷静，如同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旁观者。

与同事们辩论的结果当然还是没有变化，票数是一如既往的十三比一，她从来就没有过胜算。不同的是，这次她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站起来，摘下了面具，放在长桌上。

“我会退出委员会，”她留下了冰冷的宣言，“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阿谢姆……？”爱梅特赛尔克怔怔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但她没有看他，转身径直离开了。

所有人都觉得阿谢姆的行为很奇怪，但谁也猜不透她这么做的原因，最后他们只能认为是阿谢姆的性格在极端的压力之下发生了某种异变。

唯有拉哈布雷亚隐约察觉到了背后的真相。

“阿谢姆，你到底做了什么？”他问道，“你是不是……用了那个法术？”

“你那是什么表情？”阿谢姆看着他，平静地答道，“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为了避免‘犯错’，为了守护星球的未来……我选择了更加重要的东西。这是你教我的，前辈。”

“你……”

“不过我没有把那些剥离的情感扔掉……”阿谢姆握着手中的水晶，郑重地说道，“等到一切结束，我会再次接受它们。”

 

3

在那之后，阿谢姆再也没有回过委员会。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外旅行，了解世界各地的受灾情况、记录天灾中的种种异象；有时她也会回到亚马乌罗提，埋头研究可能的应对方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被她封锁起来的情感所对应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现在，那个只剩下十三个人的委员会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与自己意见相左的敌对组织。

为了准确地把握星球的状况，她也会留意请神计划的进展，只不过对于计划中提到的那些名字，她的心中已经不会再产生任何波澜。

有一天她听说，艾里迪布斯被选定为佐迪亚克的核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感到有点意外，但也就仅此而已。

后来她又听说，希斯拉德作为佐迪亚克的祭品献出了生命。

是吗，很像他会做的事——她这么想着，然后又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研究中。

她就这样独自一人、一意孤行地寻找着答案。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同伴，但是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同伴。孤独是一种不必要的感受，早就被她封印起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已经抛弃了一切多余的想法，专心地去研究应对末日的手段，她也还是找不到答案。

从天空坠落的陨石究竟从何而来？是什么东西在扰乱她的同胞，为什么他们会露出恐惧和痛苦的表情？为什么他们会想要不惜一切地找回过去？

过去……究竟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到了她自己。她惊觉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似乎反而让她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桌上摆放着的日历。上面的一个日期被用醒目的颜色圈了出来——这是很久以前的她亲自留下的记号，被圈出的日子是爱梅特赛尔克的生日。

她恍惚地想起来，以前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去拜访他的。好像还会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准备礼物，和希斯拉德一起……

今年要再去吗？

现在她可没有闲心去准备什么礼物，再说希斯拉德也已经不在了。

不过爱梅特赛尔克还活着，她心想。也许去见一见他，她就能想起来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在那一天，她按照记忆来到了爱梅特赛尔克家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你……怎么来了？”爱梅特赛尔克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既有惊讶和困惑，也有一丝隐约的喜悦。但是她已经看不懂这些情绪了，她只听到了他的问题。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平静地回答道，“生日快乐。”

这句祝福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平淡得像是被反复煮沸后的白水。

“……谢谢？”爱梅特赛尔克有些犹豫地回应道。

她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皱起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她自言自语道。

“阿谢姆，你到底怎么了？”爱梅特赛尔克问她，“你的灵魂变得很奇怪……不像过去那样明亮了。”

“过去？”阿谢姆听到这个词，茫然地抬起了头，“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

“过去……我们是朋友。”他说。

“朋友……啊……没错，我们是朋友。还有希斯拉德，他也是我们的朋友。”阿谢姆点了点头，用机械的语气回忆道，“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重要的……？”她困惑地歪了歪头，“‘重要’……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胡话？”爱梅特赛尔克走近了一些，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封印了……一部分的……心……”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忽然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像是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反复念叨着相同的问题：“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没事吧？！”爱梅特赛尔克连忙俯身去扶她，“我带你去找医者——”

他的帮助不仅没有让阿谢姆变得平静，反而更加让她觉得心里的那片空白是如此突兀、如此可怖。她推开了他的手，转身逃走了。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放弃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回头就太可笑了。

 

4

“阿谢姆大人，你应该明白的……沉溺于过去的幻影只会让我们重蹈覆辙。星球必须继续前进，为此我们打算创造能够束缚佐迪亚克的‘枷锁’……”男子诚恳地说道，“希望你能考虑我们的邀请。”

“我不支持任何召唤神明的行为。”阿谢姆斩钉截铁地回绝道，“别再来找我了。”

“可是维涅斯大人毕竟曾经是你的前辈……”

“哦……是啊。”阿谢姆点了点头，“但那又怎么样？”

“就算一时难以认同也没关系，请你至少听一听她的主张……”男子继续劝说道，“你也可以向她阐述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阿谢姆冷冷地答道，“既然选择创造神明，那她就是我的敌人。我和敌人没什么好多说的。”

“‘敌人’……？”男子震惊地看着她，“阿谢姆大人，我从来没有听你用过这个词……”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男子看着与过去判若两人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那么，阿谢姆大人，你想要的是什么呢？”他问道，“你不惜抛弃同伴、抛弃朋友也要去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保护——”阿谢姆说着，忽然愣住了，低头自言自语道：“保护……什么？”

她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为了那个理由，她花费了漫长的时间，付出了数不尽的努力，可是到最后她竟然忘记了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这是何其讽刺啊。

她翻箱倒柜地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块封印着她的情感的水晶。水晶的颜色变得十分黯淡，她试着与之共鸣，却什么也没听到。

她拿着水晶去找拉哈布雷亚。

“我后悔了。”她说，“我想解开这个封印，你能帮我吗？”

“恐怕我帮不了你。”拉哈布雷亚在尝试之后答道，“你在使用术式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意志。这个锁只有你才能解开。”

“可是我记不得要怎么解开了。”

“……那就去找吧。”拉哈布雷亚对她说道，“去旅行吧。在旅途中寻找答案，像你从前所做的那样。”

 

5

阿谢姆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聚焦于天灾本身，而是投向了星球上的人们——那些在天灾中逝去的、她的同胞们。

在化为废墟的土地上，她看到了无数遇难者的遗体。

有在悬崖边缘紧紧握住坠落之人的手，试图将对方拉回来的人。

有拼死把孩子护在身下的人。

有在最后一刻，选择互相拥抱着迎接死亡的人。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阿谢姆感到难以理解，却仍然不由自主地被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吸引。她拿着纸笔，把看到的一幕幕情景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继续前行。

慢慢地，她的内心被这些外来的情感填满了。她逐渐开始重新理解这个世界，理解人们为什么会做出不符合利益考量的行为——因为世间有一种超越利益的存在，那就是被她忘记的理由。

她听到了。她听到广阔的天地中回荡着无数亡魂的叹息。

“请一定……一定不要放开所爱之人的手……”

怀中的水晶发出了光芒，她亲手打下的死结终于被解开了。

于是，她想起来了——

那些被她抛在身后的人，她的朋友、她的同伴……她最初想要保护的是他们。是因为她爱着他们，她不希望他们牺牲自己，所以她才想要寻找另外的答案。

到这时她才恍然发觉，在自己盲目地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她已经失去了无数重要的人……而她甚至都没有向他们好好地道别。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着忏悔道，“我不该走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在痛哭一场之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还没有失去一切……她想道，还来得及。

她紧紧地握住了好不容易找回的“心”，踏上了返回亚马乌罗提的旅途。

那里还有她最后的朋友。她会坦白自己的错误，她会向他们道歉，然后尽自己所能弥补还能弥补的一切……

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新的家园……她想着，我要和他们一起寻找未来，我不会再离开。

 

6

劫后余生的星球变得残破不堪，天上地下所有的以太循环都被打乱，阿谢姆无法准确地定位到亚马乌罗提的所在地，只能凭着心中那个“一定要回去”的信念不懈地找寻方向。

终于……在历经了无数坎坷的旅途的终点，被修复过的议事堂大楼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眼力不好，看不清聚在那里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但是，似乎有戴着红色面具的人在……其中还有穿着白袍的……没错，那一定是他们。

她终于可以和大家重逢了……

她跑了起来，扔掉了多余的行李，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块水晶。从耳边吹过的风带走了所有遗憾的过往，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松，脚步越来越快，因为前方才是她想要尽力抓住的“未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而降，瞬间便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光之神的全力一击击溃了佐迪亚克，也击溃了这个世界。超出认知的巨响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这是天地在崩塌，也是她的灵魂在碎裂。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力量冲击，像是整个人被彻底地撕碎、碾压，化作了齑粉。

“啊，这又是……我没能阻止的事情……”

她倒在了地上，水晶从她的手心滑落，被铺天盖地的光明吞没。

“不要……不要夺走我的……心……”

她痛苦地伸出手，却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封存着情感的水晶并不像完整的灵魂那么坚强，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它很快就散作了无数的光点。

好不容易找回的宝物，再次离她远去了。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开始分裂，变成了许多许多的碎片。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地想着……

从我的灵魂中会诞生新的生命吗？

新生的你，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你会记得我的愿望吗？

 

你会……全部……忘记……吧……

 

/完